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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录:一字差(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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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火啦!”

  “救火啊!”

  ……

  矮房的火很快被赶到的差役们扑灭,王县令听得赵重幻一番话,自然认定是柳问卿二人放火,被赵重幻发现来救,却趁机逃脱,他又急又恨道:“这二人胆大包天!快给本官去抓回来!”

  赵重幻赶紧恭敬道:“他二人本就自己投案而来,如今柳承宗既已认罪,他二人至多也就是个扰乱之罪,大人没必要与他们一般见识!咱们人手有限,还是审问柳承宗、缉拿钱韶予要紧!”

  王县令迟疑地看看少年笃定的样子,踌躇了须臾,一甩官袍宽袖道:“你既已有眉目,我们先审柳承宗!”

  他微微一叹,想到还等在大堂虎视眈眈的顾江海和那硕大无朋的灵柩便脑门一个激灵。

  隗槐拿着灭火的唧筒呆呆立在人群一侧,心里嘀咕着:赵重幻这小子到底玩什么花样?

  但是他可不敢将真相说出来,惟有憋住一肚子快爆出来的是非八卦,听着前面赵重幻睁眼说瞎话。

  一行人灰扑扑地回到大堂之上。

  顾江海端坐一侧,眼皮子也不动一下,袖手旁观。

  顾江海的随扈已经回来,正在汇报情况,很快刘捕头他们也空着手后脚进来。

  眼前情形着实有几分狼狈,王县令忍住一肚子气恼,让大家都来到后堂。

  赵重幻与刘捕头一番交谈,情知钱韶予已经失去踪迹,也不由失望。

  她又向王县令细说一遍案情经过,后者敲敲脑门,有些无奈道:“幸亏你抓住了一个柳承宗,否则这大堂上的棺木得跟着我们过年了!”

  “目前案子已经基本明确,大人可以开堂过案,先安抚住顾江海吧!”贺主簿道。

  王县令沉吟了片刻,之前他业已初审了柳承宗、王盛二人一番,赵重幻寻到的证据他也捋明白了。

  看着那些证据,对于顾柳两家恩怨他亦是唏嘘。

  “好,先升堂吧!去将大牢中的梁西范、刘大也带出来!”

  在大家不注意时,赵重幻悄无声息地凑到柳承宗耳边说了一句,老者听完一脸错愕,然后暗暗感激地瞅了瞅她。

  一顿安排,很快,钱塘县署大堂升了有史以来最拥挤的一次堂审。

  那巨大豪华的灵柩被挪到一侧,证人犯人跪于堂下,连那只黑犬也被抬上堂来。

  黑犬身上的迷药已经散去,血红的眼睛也恢复常态,四处骨碌转着。一张嘴巴被布条捆着,喉咙里呜噜呜噜的声音,想来是饿了一夜,有些着急要寻吃食。

  顾江海目光死死盯着堂下众人及一只犬,一一瞬不瞬,那毒如鸩酒的神色彷佛一旦王县令宣布哪个是杀子的凶犯他便直接拿出刀剑当堂一记绝杀。

  “咳咳,关于顾回犬噬案,我们县属已基本掌握情况与证据,一干人等也已经抓住。唯一遗憾的是主犯之一钱韶予还是出逃了!本官已去府衙请求杨大人发布海捕文书,缉拿此人!”王县令先是一段开场白。

  顾江海坐在堂下,委实教他又恼又忐忑。

  而顾江海此刻并未动作,只有一双手捏住椅把,发出微微咯吱之声,似有喷薄而出的力量。

  他自义房外察觉凶犯是钱韶予后心里早就怒痛交加,差点捶杀自家———

  是他将此厮安排于爱子左右,本意是见他读书努力聪慧,能给顾回一些帮衬,却不料是个狼子野心的畜生,竟然敢谋害亲子性命,待回到海宁他会让其合家为顾回偿命。

  赵重幻悄悄注视了下顾江海的神色,有些喟叹地蹙了蹙眉。

  案件先由休息了一夜、脸色好转的刘大陈述自己昨日清晨误撞见的凶杀现场以及自己无故遭受袭击差点丧命的过程。

  接下来是一脸苍白的梁西范,他一夜县署大牢里又冷又怕,一宿不敢合眼,就怕自己最后真变成顾回案的凶手,那真是有嘴说不清了。

  他结结巴巴地将与顾回如何认识、又如何设计骗得陈光《蜀素帖》等事情都说了一遍,抖抖索索的神色动作全无平日里的潇洒自如、汪洋恣肆、滔滔不绝了。

  “你放屁!”突然顾江海一声断喝,怒气勃发,“我儿怎会与你一起骗人幅字画!他要甚老夫买不起给他!”

  梁西范浑身一颤,不敢再多言。

  王县令一拍惊堂木:“还请旁听人等稍安勿躁!梁西范所言基本属实,若是顾老相公有疑议,本官会遣人去将那陈光以及寻芳阁老鸨等一干人传唤来!”

  “不过此事与本案并无直接联系,梁西范是最后一个与顾回有接触的人!”

  顾江海怒目而视,齿关紧叩,不再多言。

  终于轮到柳承宗,老者蹒跚半跪,却面色无畏,目光大义凌然。

  他不再忧惧,直截了当承认道:“老朽柳承宗承认杀了顾回,我是为我儿报伤面之仇!此事与我家人无关,要杀要剐,全凭大老爷做主!”

  “你个老匹夫!我要杀了你!”

  顾江海一听柳承宗之言,顿时肝胆皆寒,睚眦欲裂,他气血翻涌,霍地起身冲过来,早有准备的赵重幻一个箭步冲过去拦住对方。

  而她的动作也自然引来顾家随扈的冲击,双方怒目而视,一时对峙于公堂之上。

  王县令紧张又气急地用力拍着他的惊堂木:“肃静,肃静!尔等都给本官退下!顾老相公,还请你控制情绪,此案本官自会还顾回公道,还请不要再扰乱公堂!”

  “柳承宗,你自然已经认罪,现在就将作案动机过程供述一遍!”他转头对着柳承宗道。

  柳承宗面无表情,对眼前因他而起的对峙根本置若罔闻。

  “我儿与顾回同是在海宁县学求学,我儿一向老实,不生是非。后来不知受了何人蛊惑,竟与海宁巨贾的公子交了朋友,便开始四处走马游耍,为此老朽还多次劝戒过他!”

  ……

  柳承宗冷静地娓娓道来那些仇恨渐生的过往,一字一句都是他当日恨毒入骨的怨气。

  “后来,老天爷保佑,我儿脸上的上无碍,还是可以参加恩科应试!本来老朽也可以原谅顾回,但是后来却收到几封揭露顾回在县学欺负羞辱我儿的匿名信件,老朽激愤,不堪小儿受此大辱,于是心生杀念!”

  “那匿名信件里还告诉我一个以犬噬人,杀人无形的故事!老朽于是驯养了一只犬,且遣人偷了有顾回气息的儒生服,教犬辨认!”

  顾江海愤怒到气血全部涌上头脸,仇恨的目光如涂了毒汁的毛针,唰唰直扎入柳承宗的皮肉里,欲置之其于死地。

  “老朽计划趁香会繁乱,在临安府实施此事!果然天助我也,终于在春风楼他落了单,老朽寻到机会。他喝多了酒,老朽又下了迷药,最后放出驯养的黑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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