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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决不为繇山带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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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师弟,以我看来,此事还是依掌门之言去做比较妥当。”邢长老开了口,听起来像在同温长老商量,口气却十分坚定。

“本长老亦觉得,掌门处理得光明磊落,还请温师弟考虑。”齐长老言语之间委婉了许多,但观点显然与邢长老并无二致。

“呵呵,既然大家都觉得应该昭告天下,那就昭告天下吧。”胡长老和事佬般对温长老笑道。

虽然戒律堂由温长老主管,然而掌门和三位长老都表了态,执事中大多数人又表示愿听掌门的,温长老心里纵有一万个不情愿,却也知道反对无效,于是及时扭转了话风道:“掌门英明,诸位师兄弟说得是,这回是我不对,不该为了繇山声誉知错不改,以致差点儿委屈了华浅浅。来人——”

温长老绰号“温开水”,平时亦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真正行起事来却也颇当得上雷厉风行四字。当下,便吩咐了弟子去龙川城闹市之中张贴告示,昭告华浅浅无罪,当年乃一桩冤案,恢复其繇山弟子的身份。

夏云岚觉得,温长老那句“不该为了繇山声誉知错不改”实在有些自夸之嫌,但事情既然已经按照师父的意思处理,她也懒得再计较这等小事。

受命的弟子离开紫微殿后,夏云岚向四位长老俯身拱了拱手,笑道:“几位果然不愧是咱们繇山的长老,高风亮节,知错立改,弟子佩服。时辰不早,弟子就回青鸾峰休息去了。”

邢、齐、胡三长老皆微笑点了点头,温长老却冷眼看着夏云岚道:“祁王妃,你身份尊贵,以后就不必向我等行弟子之礼了。”

夏云岚眉梢一跳,心沉了几沉,口中勉强笑道:“我并不是什么祁王妃,只是被那对别有用心的师徒错认而已……”

“夏云岚——”温长老截住了夏云岚的话道:“本长老记得你初来之时,说自己是一个孤儿,从小被一个尼师收养。如果此话是真,不妨说出那个尼庵的具体所在,本长老会连夜派人前去调查。繇山派建派至今不下数百年,七国之中任何一个城市皆有咱们的弟子,不用多久,咱们就会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倘若发现你有一句谎言,繇山绝对留你不得。”

夏云岚勉强的笑容有些难以维持。其实,她刚开始之所以不愿说出真相,便是料到了可能会连累自己被赶出繇山。

如今倒好,华浅浅的冤屈得以昭雪,她却把自己搭了进来。

她在苍云大陆这么久,虽然见过几个尼师道姑,可具体哪里有什么尼庵道观,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窘迫之中,她朝玉倾城瞪了一眼。

玉倾城仿佛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为夏云岚带来的麻烦,赶忙“呵呵”一笑,道:“我说温开水,你就别吓唬小姑娘了。其实吧,她就是祁王妃,不过这件事她打从一见到我就对我说过,是我叫她瞒下身份,免得别人介于她的身份不好教她功夫。”

“玉师弟所言是真?”温长老明显并不相信玉倾城的话。

“当然是真,比真金还真!”玉倾城的两只眼睛里闪烁着无比真诚的光彩。

温长老却并不吃这一套,只斜睨着玉倾城道:“倘若玉师弟所言是真,咱们繇山可担不起窝藏王妃的罪名。无论是为了本派的声名地位,还是为了本派的安全,都必须尽快派人护送祁王妃去天武城。”

“哎——”玉倾城道:“什么为了本派的安全,咱们繇山难道还怕祁王府不成?她与她那夫君有点儿小过节,我当初带她来时便对她说过,她若不想见她那夫君,且只管在繇山上待下去便是,没有人敢到繇山上生事。”

“玉师弟——”邢长老忽然道:“这件事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繇山固然不怕事,可也没必要平白惹事上身。她夫妻若无过节还好,只当请祁王妃来繇山赏玩风景。如今既知她夫妻有过节,咱们留她在山上就大为不妥了……这分明就是不把祁王府放在眼里。”

“是啊,玉师弟。”胡长老也道:“虽然咱们确实并不把祁王府放在眼里,但也没必要平白得罪了祁王府。以我之见,祁王日后多半便是承夏国的皇帝,咱们得罪了他,就等于得罪了承夏国。这件事做得太得不偿失,所以决不能由着你胡来。”

见玉倾城一连被三位长老驳责,夏云岚原来还对他抱着的一丝希望瞬息破灭,转而将目光投向夜凝尘。

夜凝尘也在看着夏云岚,那双夜一般漆黑湛蓝的眼睛幽深沉寂,似乎并没有代她求情的意思。

夏云岚突然心中一凉,蓦地想到一件事。

师父适才那般坚定地要将华浅浅无罪之事昭告天下,还要恢复她繇山弟子的身份,这会听到她要被赶走,却一语不发,无动于衷。难不成……师父心中的那个人是华浅浅?

记得师父说过,他曾经做过对不起妻子的事……莫非指的便是当年华浅浅被废去武功、逐出繇山之事?

虽然当年他也做不了什么,但他放弃掌门的位置,跟随华浅浅离开繇山总做得到吧?

他没有那样做,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受良心折磨,原以为此生再不可能与华浅浅见面,再不可能得到她的原谅。没想到因为自己,突然得来一个赎罪的机会。

当他的心上人要回来,他又哪里在乎自己是否能够留在繇山?说不定,为了避嫌,他还巴不得自己赶快离开繇山,离开青鸾峰。

念及此处,夏云岚简直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一不小心,她成全了别人的幸福,却丢掉了自己的幸福。

她一直自诩聪明,笑别人蠢、别人笨,哪里知道,自己才是那个蠢到极致、笨到极致的人。

心,像被钝刀子慢慢切割似的疼痛。她咬着嘴唇,走过去向夜凝尘缓缓施了个礼,眼中伤痛欲绝,面上却云淡风轻地笑道:“师父……你大概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要弟子离开繇山的了。没有关系,弟子明天就走,决不为繇山带来麻烦……”

话还没有说完,夏云岚已转身跑出了紫微殿。她怕再多待一刻,再多说一个字,便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从前世到今生,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哭。那种锥心刺骨的痛,那种凉到心底的绝望,那种懊悔、懊恼……好像不借着眼泪就无以发散。

她冲回了青鸾峰,冲上了白雪皑皑的玉虚台,跪在冰凉的雪地上放声大哭。

在这里,她和师父曾多少度朝夕相处,共看流霞雾霭、星辉月色。在这里,师父曾一招一式授她剑法、传她功夫。

还记得那日台边,他们四目相对,相视良久。还记得那日雨中,师父不经意间握住她的手……

原以为两情相悦,幸福可期。哪知心里的话尚未来得及讲出口,一切便已改变……

此生,终要与幸福擦肩而过吗?

她擦干了眼泪,从雪地上站起身,仰头对着无尽幽深的夜色吸了口气,咧了咧嘴。

如果从来不曾希望,又何来失望?是自己奢望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心伤又怪得了谁?

好在,一场刻骨爱恋只在她自己心里上演又落幕,并不曾给人知晓。

只要没有人知道,她便还是那个骄傲的夏云岚。这世间,没有什么能令她低头。而且,她还可以淡若无事地装作自己从来都不想要。

她从悬崖边的树上折下一段树枝,内力灌注其间,如同劈过苍穹般斜斜从西北划至东南。

从今后,相思灭,恩怨绝,慧剑断情丝。她与他,再没有什么瓜葛。

虽然他教了她很多东西,她欠他良多,然而,洗去他心爱之人身上的冤屈,恢复他心爱之人的清白声誉,也大可还得了他了。

移穴换位功她已经小有所成,余下的,她可以自己摸索着练习。离开繇山,好像也没有什么遗憾。

她以树枝为剑,在雪地上练起了飞雪流云剑和幻影剑法。

剑气震荡之间,激起白雪纷飞,山石滚落,周围脆弱些的树枝喀嚓折断。

悲伤似乎有一种力量,足以摧毁天地。

此际,此夜,她好像再也无所顾忌,只想用她的剑,释放所有悲伤的力量。

突然,一道白光划过空际,一个白色的影子停在她的剑气之中。准确地说,是停在了她的身边。

那白光削断了她拿来做剑的树枝,她一个站立不稳,差点儿扑倒在雪地中。那白色的影子及时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进怀中。

“师父——”她猛地推开了夜凝尘,后退数步,沙哑着嗓子浅浅笑道:“华师姐沉冤得雪,你是不是十分开心?”

“是……可是你为什么不开心?”夜凝尘淡淡问道。

“哪有?”夏云岚笑得妩媚妖娆、风情万种:“我为师父开心得很,难道师父看不出来么?”

夜凝尘盯着夏云岚的眼睛,沉默了片刻,道:“看不出来……你的眼睛为什么这么红?”

“师父一定是瞧花眼了。”夏云岚转过头,走到玉虚台边,看着悬崖下丝丝缕缕、缥缥缈缈的云雾笑道:“一想到师父终于得偿所愿,我就开心得不得了……”

“得偿所愿?”夜凝尘讶声道:“什么叫本座终于得偿所愿?”

“难道不是吗?”夏云岚抚了一下鬓边的发丝,轻飘飘地笑道:“难道华师姐不是师父口中曾经对不起的妻子?师父——你与华师姐早已私定终身,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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