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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和亲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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蒍牧在林中急速狂奔,这是一条通往霞谷的捷径,但是少有人来,因此植物野兽也比别的地方多一些。蒍牧打小就爱往这里躲,因此与里面的好多动物是多年老友,它们看着蒍牧狂奔,都见惯不怪了,只有一匹白色的小野马看着蒍牧跑过来便即刻奔了过去,跑到蒍牧的身边。

蒍牧看见它很是欢喜,他一个翻身便上了马背,摸了摸马脖子:“疾风,看你了。”小马被这么一摸,跑的更快了,一个劲儿地往前跑,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到霞谷的时候,天还算明亮,蒍牧满头是树叶,因为疾风跑得太快,经过一颗倾斜的大树下时,蒍牧没来得及弯腰,撞到一个枝条上去了,留下了满头的叶子。他和疾风道别过后,疾风便依依不舍地往树林里走去,蒍牧目送它走远了,便抖了抖树叶,往谷中走去。

屋里只有由云子一个人,他直直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脸色阴沉,蒍牧觉得这个屋里的空气都凝滞了,他虽然觉得由云子今天很古怪,但也实在想不出原因。

由云子用余光扫了一下蒍牧,说道:“过来坐下。”

蒍牧依他所言,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座位上,双手放于膝上,与由云子对峙着。

“要做什么?”

由云子扔给蒍牧一片竹简:“写一篇结盟书信。”

“给谁?”

“巴国。”

“巴国?为何突然要我写结盟书信。”

“只是一种练习,看看你的文书能力。”

蒍牧暗下思忖,其实比起武功,他觉得写文书之类的事情更舒服,比起写文书,在山野里当个无用之人更舒服。他很聪明,能迅速学会由云子教给他的东西,但并没有多大的热情,也不知道有多大用处,其他人男孩希望的那些建功立业,在他这里也毫无吸引力,唯一做的事,就是听从由云子的安排,让他学什么就学什么,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蒍牧展开竹简,拿起笔想了想:“要达成什么样的联盟程度?”

“和亲,永世结好。”由云子答道,声音听上去却非常疲惫。

蒍牧只当这是一种练习,希望写完之后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因此也不思考,立马提笔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大抵说了结盟之利,楚国想与巴国结好之情。

由云子看了看,扔向一边:“全是废话,太过自我了。”

“自我?”

“楚国地域广阔,巴国却要小得多,一个小国边上有个如狼似虎的大国心情会怎样?”

蒍牧思忖一番:“会害怕猜疑。”

“两国相接,自然有很多思想相同之处,但因地域狭小,小国子民很容易将某种思想发展到极端,这是非常可怕的。”

“为什么不用武力征服?”

由云子冷笑几声:“哈哈,这世上之人有个很奇怪的东西。人人都能被死亡和暴力屈服,但人的内心深处却又不惧死亡,所以被武力征服之人会在屈服与反抗间变来变去。”

蒍牧沉默了好一会儿,仔细琢磨由云子的话,他站在楚国的立场写的这封结盟书信,居高临下,轻松自在。但是巴国呢,巴国会以同样的心情和思虑来对待这种和亲吗?恐怕更多的是猜疑!

“我明白了。”

蒍牧又重新下笔,这一次他写了较长时间,整个屋子都安静的出奇,蒍牧从楚国和巴国两方面的利益出发,详尽阐述了结盟的好处,字斟句酌,充满了诚意,将两国放在同等的位置上进行分析。

由云子看了看新的文书,再次扔掉,但火气已经没有第一次大了,倒是蒍牧有些生气,觉得由云子太过轻视他的努力。

“你倒很有信心巴国之人会全然体会你的诚意嘛。”

“什么意思?”

由云子见蒍牧面色难看,也陡然加重了语气,直直地盯着蒍牧。

“你知道军队为什么会存在吗?”

“我不知道!”

“如果世间的人都这么讲道理和和善,军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牧儿,人的心很容易动摇的,不仅要让别人理解,还要让他们无可奈何才好,这也是军队的存在作用之一。”

一语惊醒梦中人,蒍牧突然明白由云子的话中含义,他虽然心性淡泊,却对这个世界有天生的敏锐。最明白这点的也是由云子,他常常想也许蒍牧的心性淡泊遗传了他的母亲,而敏锐的感知力遗传了他的父亲,贵族之后,哪怕生长在山野中,也淹没不了身体里的本能。

蒍牧这一次写的更加谨慎认真,由两国的历史渊源入手,接着从各自的地理位置,文化差异,国家利益方面进行详细分析,最后以楚国的军事力量,对边境的捍卫决心作结,一篇文书,既包含了诚意,也透出了霸气。蒍牧在写的过程中也渐渐融入了进去,感觉这不像是一场练习,倒像是真的在写一封两国外交文书,他突感感激由云子平日里对他的严格教导,要是平日里没有相关的学习和积累,此刻必定是两眼一抹黑,从何下笔都不清楚。

也不知道写了多久,蒍牧写完后抬起头,发现由云子已经坐在席位上睡着了。他一向有这个习惯,蒍牧猜测可能是之前为了学剑,树敌太多,以致不敢躺着睡觉,渐渐的就养成了坐着睡觉的习惯。

蒍牧把竹简放在案台上,便轻巧巧地走了出去,此刻太阳正下山,霞谷上方聚集了许多水雾,夕阳光照射在这些水雾上,形成了五颜六色的晚霞,非常壮美。这也是蒍牧最爱的时刻,他坐在走廊上观赏这片刻的辉煌,将方才的疲劳和紧张抛在了脑后。

正发呆的时候,那群弟子也陆续回到了谷中,蒍牧看见他们每个人都脏兮兮的,有些好奇,他们看见蒍牧,更是兴奋,几十双眼睛齐齐放光,往蒍牧这边跑过来。

“大师哥!”

“大师哥,你真厉害。”

……

大家把蒍牧围在了中间,蒍牧站起身来,有些奇怪,他虽然身为大师兄,但平时管事不多,因此存在感极低,今天倒是头一遭被这么拥戴,顿时有些飘飘然。

“大师哥,你练了多久才练成现在的武功。”

“哈哈,不知道,从我会走路的时候就开始学剑了,好久了。”

“大师哥,你也教教我们吧,我们也想像你这么厉害,要是有你这样的武功,以后去从军还怕不能建功立业吗。”

吕公朔也凑了过来,嘿嘿笑道:“是啊,大师哥真是真人不露相,公朔今天多有得罪,见谅见谅。”

蒍牧瞥了他一眼,并不答话,吕公朔只得咬咬牙,走到一边,恨恨地盯着蒍牧。

“走,洗澡去,溪水正凉快。”蒍牧被这帮孩子一恭维,兴致大发,笑着走到石东杨身边,搭着他的肩膀,二人一同往附近的溪水走去,其他孩子见了,赶紧扔下剑,也追着二人后面走。

唯有吕公朔吐了口唾沫,往自己房间走去,一来他不想见到蒍牧,二来他也不习惯用冷水洗澡。在他家中,都是侍女烧好水给他端去,为他搓背,如果不是为了将来考虑,他才不会在这里忍受这一切。吕公朔虽然骂蒍牧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但心里却十分羡慕他在由云子这里学到的本事,乱世不饿手艺人,他觉得此刻失去家族依傍的自己,才更像是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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