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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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秋晚上收拾完躺在床上的时候睁着眼看着顶上的蚊帐,她粗糙起了不少茧子的双手轻轻的抚摸着肚子。

她没有想到她说让他留个孩子,他真的留了。

是了,他答应她的事他总会兑现。

所以,答应她明年春天回来的事,他也会兑现吧。

明年春天,她差不多也快生了,回来得早一点,可能还会看着孩子出生。

回来得晚一点,也该是能赶上孩子的满月酒。

真想现在就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还是双胞胎。

可是她连他现在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吃不吃得饱,累不累。

粗略的算算,他已经走了快三个月了。

该是到了边关了吧。

是不是已经上了战场?

有没有受伤?

那尖锐的刀枪插进肉里一定很疼吧。

他会写信回来嘛?

阿秋闭上眼睛脑海全是陈狗蛋的脸,她担忧着,煎熬着。

边关的烽火早就烧起来了,上一次硬碰硬,朝堂派了三万大军,死伤过半,城眼看就要守不住了。

皇帝下令在民间征召壮丁去前线抗战。

陈狗蛋随着大军走了两个月才到了边关。

途中有不少的人心生胆怯,想偷偷跑走的,都被抓了回来,当场被杀死了。

陈狗蛋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杀过鸡鸭和猪,头一次见杀人,也是害怕,那么一条鲜活的生命说没就没了。

可是他想,他是从军想出人头地的,想要立下军功,他就得杀人,杀得人越多,他以后升的职位就越高,就越能给媳妇儿好的生活。

忍着心里和生理上的反感,陈狗蛋硬撑着在场地看完了全程。

垂在裤腿旁边的双手紧握,他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要习惯。

上战场的时候,不是别人死,就是他死。

可是他怎么能死,他向媳妇儿承诺了,要平安的回家的。

第一次看杀人的时候还会不适应,后来看多了,陈狗蛋也麻木了。

他觉得这样也好,不至于真正上战场的时候,他拿着刀枪手软不敢下手。

阿秋给他装的肉,早就吃完了,还有那两双鞋,他没舍得穿,反正上面发了几双布鞋,虽然做工差了很多,但没那么多的讲究,能穿就行了。

那撮长发,他也看到了,包好原封不动的放在胸膛哪里。

那是离他心最近的地方,有了这撮头发,他的心每天都是热的,就像她陪在他旁边一样。

他还记得他离开时,媳妇儿眼中的不舍。

那个时候他就心软了,想要不就不去了,就在家一直陪着她,不让她在家里担惊受怕的。

可是最后他还是狠下了心,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一定会出人头地,风光归来,接媳妇儿过去官夫人的生活。

未来是光明的,可是在光明来临前是困境,他摸着胸口阿秋的头发。

眼中满是坚定,他一定会活着回去的。

媳妇儿,等他回来。

陈狗蛋到达的第三日,军队修整完,他被分了先锋营,打仗第一个往上冲的营队。

很多人都不愿意去先锋营,因为第一个上去的,多半都是会死的。

陈狗蛋也怕死,他甚至比平常人还怕死,因为他答应了媳妇儿要回去,媳妇儿还在家中等他,他觉得不能死。

但是风险与回报是并存的,只要他表现得好,杀的人多,在先锋营很快就能当上个队长。

虽然平时也有操练,但真正站在战场时却不是那么回事,对面黑压压的一片,全部是拿着刀枪的蛮夷。

刀枪随着人的走动碰在一起金属呜鸣声,还有阵势浩大的脚步声,以及微微颤抖的大地。

城门外是一片开阔的平原,边关土地贫瘠,几乎寸草不生,这宽阔的平原几乎全是沙石黄土。

头顶上是岩岩烈日,偶有一股风吹过,吹起了地上的沙石。

陈狗蛋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头一次见如此阵势,心底是畏惧的,可是他不会退缩。

当他从军的那一刻,他不仅要想着家里,还有肩上的家国重任。

战争触之即发,陈狗蛋全身肌肉紧绷,进入了备战状态。

他以往憨厚的眼中,盯着对面的蛮夷满是凶狠。

只要杀了对面的蛮夷,他就能活着回去,让媳妇儿过上好日子。

像是老天都在期待这场大战一样,风越吹越大,沙石从地上被吹了起来,模糊了两军的视线。

陈狗蛋没有听到他们这边先锋说什么,只听到了鼓声,那是杀的意思。

或许是热血又或许是悲愤,所有人都齐吼了一声,“啊!!!杀!!!!!”

声音震聋发聩,陈狗蛋举起手中的矛和盾冲了上去。

想到阿秋,陈狗蛋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见一个杀一个。

最后他杀红了眼。

他自己也被砍了几刀,深可见骨,伤口的肉都往外翻了。

当两边退军的时候,陈狗蛋是拖拉着疲惫残破的身体跟随着部队退回了城里。

在战场上,不是倒下就是站着,陈狗蛋才来的时候,有老兵告诉他们,结束后,没人会去抬地上的伤兵,任由其自生自灭。

就算断了腿,想要不被抛下除非有好兄弟帮一把扶回去,就只能自己爬回去。

朝廷不需要伤兵,需要的是身强体壮的。

更何况,虽然朝廷往下拨了很多的军费,可是当这笔军费落在军队时就只剩一半不到,在下来的时候被层层剥削。

能剩下不到一半,也算那些贪官污吏有点良知了。

毕竟如果打了败仗,换了皇帝的话,他们的官位也保不住了,财路的来源也没有了。

因为陈狗蛋表现好,所以他回去后,就有随军的大夫来给他包扎。

手臂上伤口很疼,缝针上咬的时候,陈狗蛋咬着布没哼声。

身上有点伤口没什么,疼点痛点也没什么,只要他还活着,没有丧命在战场上就好。

这一场战打完,又修顿了小半个月,陈狗蛋身上的伤口才开始在长新肉。

长肉的时候其痒无比,这种难捱的时候,他就想着在家等他的媳妇儿。

忍忍就过去了,身上的伤早点好,他才好再次上战场,奋勇杀敌,立下战功。

自从陈狗蛋从军后,阿秋总是千方百计的打听边关的战事,可是每每都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她前两天缝衣服的时候心头跳得很快,不注意把针扎进了手指里,流了不少的血。

那个时候的她心特别慌,她心里有预感,陈狗蛋出事了。

又过了几日,才传来消息,边关打了败仗。

阿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都揪了起来。

她拼命的摇头,拼命的告诉自己,他会不会有事的,一定还活得好好的。

他说过会回来,接她过上好日子,他不会食言的。

陈王氏也担心陈狗蛋,见阿秋从城里回来,便焦急的问,“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阿秋不想让陈王氏担心,她笑了笑,眼中有开心,“打听到了,边关打了胜仗。”

陈王氏听完多日来愁着的苦脸总算露出了一抹笑容,连说了几个好。

高兴后,陈王氏又问,“那打听到狗蛋的消息了嘛?”

阿秋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她垂眸,尔后又抬了起来,眼眸中满是期望,“没打听到。不过相公一定会没事的。”

“是啊。狗蛋命好,一定不会有事的。”

陈王氏点头。

这个时候,没有打听到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毕竟只有战死的人才会从边关传回消息。

看着陈王氏的笑,阿秋心里头沉重得很。

但她也只能一起笑笑,不能露出半点端疑来,让婆婆一个老人担心。

阿秋的肚子显了不少,有一次回夏家的时候,夏氏才知道阿秋怀上了孩子。

夏氏知道后又是高兴又是感慨。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她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又忍不住担心。

如果陈狗蛋回不来,阿秋一个人怎么把孩子拉扯大。

而且要是陈狗蛋回不来了,没有孩子阿秋也可以再嫁。

没人谁会接纳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

她的孩子怎么这么命苦?

夏氏抹了抹眼角的眼泪。

阿秋问,“娘,你怎么哭了?”

夏氏抹干眼泪,笑了笑,“我高兴呢。马上要抱上外孙子了。”

夏氏拉阿秋坐下,看着阿秋的肚子满是愁啊,“阿秋啊,要是家里钱不够,就来找娘。家里虽然钱不多,但多少也能帮衬着一点。”

阿秋说:“娘,你别担心,他走的时候偷偷的给了我一些钱。”

夏氏叹了口气,“他心里到底记挂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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