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我……猜的，应该是这样！”欧阳嘉飞快地改口，“不然怎么解释他去哪里了？”
杨可继续盯着她，半晌才点了点头：“那好吧，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好了。”
说完，他一偏身，先挤进了那道缝隙。
欧阳嘉随后跟上，两人默不作声地一前一后走着，很快，洞口太阳的光线就消失了，杨可拿出手机打开电筒功能照亮，嘱咐道：“跟紧我，你的手机先不要开，我们节省电，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呢。”
黑暗里，欧阳嘉轻声地说了一句：“一定不会太久的。”
杨可攥着手机的掌心都渗出了冷汗，他这下不敢再问‘你怎么知道的’，干笑着说：“说得好像你来过一样。”
“也不是。”欧阳嘉轻声地笑了笑，“我刚才经过他的黑色越野车，看了一眼，食物和瓶装水就这么散放在副驾上，他本来没打算在这里停留很久，所以，我想，这个洞一定不会太深。”
杨可咽了口唾沫，让自己的声音竭力显得轻松而随意：“你啊，还是地质学教授的女儿呢，你都不知道，山洞这东西很邪门的，有的洞，看起来很大，其实几十米就到底了，也有的洞，看起来很小，进去之后，三步一个岔口，五步一条斜路，洞套着洞，连环的，几千米都走不完。”
“不会啊，这里就一条路，没有岔道的。”欧阳嘉理所当然地说。
手机的光芒在面前狠狠晃了一下，杨可闭了闭眼睛，低声吐嘈：“差点摔倒了，你小心点，底下石头很多。”
“嗯，我看着呢。”
其实杨可刚才差点要回头，直接把手机的光芒照在身后说话的那个人身上，他突然有一种特别恐怖的感觉，一片黑暗中，他并不能看见自己身后的情景，那么，一直跟着自己，还和自己说话的那个人，到底还是不是欧阳嘉？
她怎么知道这是一条直路！？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欧阳嘉轻声地笑了起来：“你想什么呢，当然是小花告诉我的，你以为这个女儿我们是白养的吗？不是它跟着我，我才不会见义勇为，让皮老板跟尤先生自己伤脑筋去呗，他们家大业大，有的是人手，就算没有，拿钱砸，也能把这个山给挖个遍。”
“对，对哦！”杨可做恍然大悟状，“小花很能干的！”
可是他的疑惑更加深了，刚才自己和欧阳嘉‘坦诚心迹’的时候，小花还在身边驱赶沙鼠，逗弄甲壳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它就不见了，一直没再出来过。
“嘉嘉，不如把小花放出来吧，它既然这么能干，反正这地方也没外人，不怕被人看到。”他建议道。
欧阳嘉却拒绝了：“不用，还不到它出来的时候。”
“哈哈，也对哦！”杨可干笑了两声，“我们要出奇制胜。”
他们起初还有这样的对话，慢慢的，随着深入山洞，两人都沉默了，只是埋头走路，正如欧阳嘉所说，这是一条直路，杨可不放心，还特地照过两侧，确实没有岔道口，石壁粗糙，也不像有人工开采的痕迹，洞内十分干燥，但是阴冷的空气从前面细细地流动过来，又让他觉得森冷，很不舒服。
洞的宽度有的时候能并肩走好几个人，有的时候就必须侧身才能挤过去，杨可粗略地估摸了一下，这个走势是向下的，他们正在深入地底。
果然，渐渐的，洞壁上就能看到斑驳的一些矿物质的沉积，正符合他刚才跟欧阳嘉科普的‘沙漠漆’‘氧化物薄膜’。
自从踏入矿山开始，杨可就有一种回了家的熟悉感，作为一个地质系的大学生，哪怕毕业之后他东跑西颠不务正业，这种环境太亲切了，一下就把他带回了大学时光，那些野外勘测的回忆，那时候他也不是没钻过山洞，比这个梗狭长，更奇特，有很多偏洞岔路，好几次都差点迷路。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沿着这个山洞越往里走，他越有一种恐惧感，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走向何方，在前面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
两人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手机的电量都快耗尽了三分之二，突然欧阳嘉在他背后轻声提醒：“关掉手机。”
“啊？”杨可下意识地侧了个身，把脊背紧贴在洞壁上，粗粝的石壁隔着外套还是硌得慌：“关掉可就看不见了。”
“快到了。”欧阳嘉说完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小花说的。”
杨可吞了口唾沫，依言关掉了手机，起初，周围还是漆黑一片，等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之后，发现在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点微光。
“就是那儿吗？”他压低声音问。没有得到回答，欧阳嘉从他身边急不可耐地迈步走了过去，带起一阵风，杨可赶紧跟上。
这段路不长，也就走了五分钟，那点微光越来越亮，前面一拐弯，就出现了一个狭长的洞口，亮光就是从洞口传来的，起初，杨可以为是不是他们走的太远了，直接贯穿了矿山，走到了另一边什么地方去，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那个光，并不是太阳的光芒，很奇怪，是一种带着灰色的光线，柔和，并不刺眼，看起来完全出自现代科技。
而缝隙外面，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山洞，比足球场略大一些，一眼就可以看到底。
可是，就是这里展现的场景，让他大吃一惊，因为这绝对不会是在一个正常山腹里的洞中应该出现的场景！
地面上和岩壁上，覆盖着一种灰紫色的物质，看上去柔软而有光泽，光线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中间站着一个人，穿着大红色的冲锋衣，他很熟悉，霍清泉。
此刻，霍清泉不像刚才那样是个自主行动的正常人，恢复了痴痴呆呆的模样，站在中间，仰着头，双臂垂在身侧，眼睛向上，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他的脚下，地面在微微起伏着，杨可有一种错觉，好像这地面也是活的，有生命的，跟苏雪珍布下的什么血咒大阵一样，即将吞噬掉霍清泉这个人。
“怎么办？”他压低声音征求欧阳嘉的意见，“大小也是一条性命。”
欧阳嘉一皱眉，‘嘘’地一声，让他闭嘴，用气声说道，“再等等看。”
他们俩屏息静气地又等了足足十五分钟，杨可都快坐地上打盹了，欧阳嘉倒是精神很好，一直双目炯炯地观察着洞里的动静。
忽然，霍清泉毫无预兆地发出狂笑声，提高声音，不断地说：“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杨可被惊醒了，一骨碌爬起来，凑到欧阳嘉身边去看，正看到霍清泉缓缓地举起了双手，像是在歌剧舞台上唱咏叹调一样，用一种狂热的语气和姿势高声地吟诵起来：“赐予我最终的归途吧！我是生命的一员！我才是生命的最终形态！”
“他疯了？”杨可纳闷地悄声问，欧阳嘉盯着霍清泉，根本没回答他，杨可讨了个没趣，内心还是很疑惑，霍清泉要发疯，为啥不好好地待在马来西亚的疗养院里，而要千里迢迢跑到中国戈壁滩一个山洞里发疯？
还什么‘赐予最终的归宿’，那是啥？‘生命的最终形态’？那又是啥？
可是，随着霍清泉的动作，周围覆盖着山壁的那些奇怪的灰紫色物质，却沉默地蠕动了起来，像是在孕育什么一样，皮下此起彼伏，终于缓缓地聚集在一起，凝固成一个奇怪的闪着金属光泽的蛋壳样物质，慢慢地在霍清泉面前竖了起来。
说是蛋壳，但世界上哪里又会有这么大的蛋，高度大概有两个人叠起来那么好，上圆下尖，底下被那些流动性的奇怪物质支撑着不倒，表面并不光滑，布满了坑坑洼洼的东西，呈现血管经脉一样的走向，看起来，倒是活像一块硕大无比的筋脉石。
它的表面，也是完美的‘开花’形态，筋脉交接的节点处，布满了大大小小颜色鲜艳，形态各异的‘花’，像一副印象派的油画一般。
霍清泉看到这个东西，发出一声狂叫，突然跪倒在地，虔诚地亲吻着地面，嘴里翻来覆去说着什么：“果然没有骗我！”“我是被选中的天命之子！”“我要成为生命的终极形态！”
他拜够了，才站起来，昂着头，挺着胸，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向前走去，就要把手放在蛋壳上面。
杨可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不提防什么时候欧阳嘉突然从身边站了起来，大喝一声：“住手！不要碰！”
“喝！？”他吓了一跳，不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夫妻俩难道不是只来看看热闹就好的吗？欧阳嘉怎么自己跳出去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欧阳嘉大步向前，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厉声道：“不想死的话，就别碰它！”
霍清泉起初也吃了一惊，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动，等到回头看到来人是欧阳嘉的时候，脸上渐渐地绽开了一种真心诚意的笑容，温柔地问：“欧阳，你也是接受到了神的感召吗？”
“神经病啊！”欧阳嘉当头棒喝，“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谁知道这是个什么邪门玩意儿，你就敢去碰它，你真的不要命了吗？！”
霍清泉哈哈地笑了起来，缩回手，指着自己说：“我吗？你知道我变成那样，还不如死了吗？我本来有满怀的抱负，要做一番大事业，一夜之间，就毁了，什么都没了，我失去了母亲，一切都没了，本来我也没有绝望，我有信心！这是打不到我的，我一定可以东山再起，可是你为了维护尤甜甜，吃了我的花！”
他双目赤红，头发蓬乱，几乎是怒吼道：“尤甜甜才是应该生活在疗养院里，浑浑噩噩被人当婴儿伺候一辈子的人！我吃了她的花又能怎么样？她爸爸有的是钱！她这种社会的寄生虫，废物！就该一辈子当白痴，可你呢！你吃了我的花，把我变成一个智障！”
“那是你活该！”欧阳嘉冷静地说，“你如果想借此唤起我的同情心的话，对不起，我没有。”
霍清泉因为她这句冷冰冰的话而镇静了下来，看到欧阳嘉谨慎地换着脚步试图接近自己，突然笑了起来：“别说得那么伟大，你知道了，你一定知道了对不对。”
“不，我不知道。”
“不知道的话，你根本不会到这里来，你应该在锦城，富金银行的大楼上，风控部的审贷经理位置上坐得好好的。”霍清泉微笑着说，“我的位置，坐得舒服吗？不要担心，我让给你的，无所谓啊，我现在已经有了更好的去向。”
他指着身后的‘蛋壳’说道：“就是这个，可以让我回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