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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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嘉没有像在客栈里那样对他不理不睬,听到这句话,猛地转过身,大步地走了回来,杨可被吓住了,来不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她迈了三步就逼近到自己面前,几乎是鼻子对鼻子的距离,咬牙切齿地问:“错哪儿了?”

“我……我不该……”杨可结结巴巴地说,“瞒着你……来阿拉善。”

小花从欧阳嘉的耳朵上活了起来,偷偷地趴在上面看着他,欧阳嘉隔着墨镜看不出眼神,但声音里全是怒火,举起手指,戳着他的胸口说:“杨可,你出息了,偷拆我快递?!这是损害公民基本通信权益的知道不知道!?”

“是!我知道!”杨可连声说,“等这边的事一完,我就去自首!”

“自首你大爷!”欧阳嘉厉声道,“你是想什么事都自己担吧!?每次都这样!从我们结婚之后的每一件事!你都是自作主张!想死可以啊!你自己去死啊!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如果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不是就打算像我爸一样,在一个夜晚莫名其妙地失踪,然后再也没有任何一点消息!?”

她越说越火大,几乎想抬手狠狠扇杨可一耳光:“你要死,也得等我们把离婚手续办完再死!老娘愿意当离异妇女也不愿当寡妇!免得以后二婚的时候被人说克夫!”

“别别别!”杨可简直要卑躬屈膝了,“没有……那么严重吧,我就是想,你工作忙嘛,事情又多,这边的事,我先过来看看情况……没有打算瞒着你。”

欧阳嘉冷笑道:“手机关机,一切联系方式拉黑,不都是你干的吗?是离家出走还是意外失踪?怎么?想当路标啊?过了几十年一百年,也许你的干尸从戈壁滩重见天日,还要麻烦你考古系的学弟们来辨认‘遇难者身份’也说不定呢!”

她猛地推后一步,摊开双手,耸耸肩,在自己面前的空气里划下一条线:“我们结束了,杨可,从这一刻起,我是真的不愿意再跟你有任何联系,我以为你会变好,会体谅别人的心情,我以为你知道夫妻是一体的不该有隐瞒,我以为……既然我们都一起面对了那么多生死关头,你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可是我错了,你不知道,你就为你愚蠢的个人英雄主义买单吧!我再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个自以为是,觉得自我牺牲还陶醉得不得了的大笨蛋!”

说完,欧阳嘉转身要走,杨可反应敏捷地扑了上去,挡在她的面前,一咬牙,看看四野无人,唯一的哺乳动物就是窜来窜去的长尾巴沙鼠,立地抛掉了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噗通一声就干脆麻利地归了下去,苦苦哀求:“老婆我错了,真的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敢了,给你跪下了还不行吗?!”

欧阳嘉先是一惊,继而大怒,气得差点抬脚踹他:“杨可!你还行不行了!都学会死缠烂打了!?”

杨可苦着脸,下意识地抱头打算原地打滚耍赖,反正现在没人看到,面对的又是自己老婆,没什么可丢脸的,谁知道他提心吊胆等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挨到一脚,诧异地抬头看时,却发现欧阳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晶莹的泪水顺着面颊一滴滴地滑落。

小花特别新鲜地伸出细长的叶片去捞泪珠,还举到‘眼前’仔细观察。

“老,老婆?”杨可嗖地一声就跳了起来,手足无措地问,“你怎么哭了?”

“你管不着!”欧阳嘉口气很凶地说,狠狠地摘掉墨镜,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转身就走,杨可哪能放过这个机会,从后面冲上去,鼓足勇气一把抱住了她,呐呐地说:“别哭……”

欧阳嘉背对着他,感受到他用力箍紧的手臂,背后的胸膛是如此熟悉而温暖,让她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肆意横流,带着哭腔说:“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死了,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努力,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可以无条件信赖的,没有人是可以永远倚靠的,她只有不断地往上爬,才能让自己更加安全,不必伸手索取别人的帮助。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做到了可以不依附任何人而独立,她不需要那些坊间流行所谓的人间温馨,什么父母,家庭,婚姻……有什么用呢?父母抛弃过她,家庭容不下她的存在,婚姻只不过是过日子……

可是她忽然意识到,杨可的存在潜移默化,已经不像是她认定的那样可有可无了,她可以想象自己和杨可离婚,彼此再无往来,甚至再不会见面,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分开过着各自的生活,有喜有忧,但是她从来没想过,杨可会死。

那是真正的离别,再也无法挽回。

杨可不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没心没肺地过着混吃等死不务正业却也很开心幸福的平凡日子,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老去,到了六十岁还是个听到什么新鲜事都要插一嘴的老顽童,他会死,他的生命停留在二十七岁的这一年,戛然而止。

“没有,没有,我没事的。”杨可紧紧地抱住她,轻声哄着说,“我很怕死的,绝对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你想想,我有你这么好的老婆,马上就要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我也与有荣焉,怎么会舍得死呢?嘘,别哭了,我在这里呢,你摸摸,我是活的,热乎着咧。”

“呕!”小花实在听不下去了,吐槽道:“猥琐!下流!恶心!这还当着孩子呢!”

说着它一溜烟地从欧阳嘉肩头溜下来,挥舞着叶片在周围飞来飞去,拿地面上的甲虫当棒球打着玩。

欧阳嘉哭了一阵子,好像心头的乌云终于散开了,天知道她昨天在金月亮客栈里看到杨可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心口那块一直堵着的石头却也是终于放下了,她一路赶来,不顾一切,生怕自己来晚了,万一杨可就像自己父亲一样失踪,或者干脆找到的是他的尸体该怎么办?

她想都不敢想下去。

“好了,别肉麻了。”她果断地拉过丝巾擦擦脸,挣开杨可的手臂,从背包里掏出保湿用品,熟练地往脸上喷水,抹霜,以避免皮肤受损。

杨可张大嘴巴看着,敬畏地说:“你们女人都这样吗?随时随地都能从包里掏瓶瓶罐罐,啥事都不能耽误保养皮肤?”

欧阳嘉白了他一眼,手下不停,语气冷淡地说:“说说吧,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我给你一个交待的机会。”

“好嘞!”杨可麻利地答应,摸着下巴想了想,“从何说起呢?”

他一五一十地把那天几个外地客人到店里来,无意中带出了一个玩石术语叫‘开花’,他由此找到了宋哥进了一大批筋脉石,小花找到了几颗里面有‘死亡的种子’的。

“就在这时候,我接到一封快递。”杨可一说到这个话题,声音就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含糊地说,“是从北京寄来的,里面是一张地图,和金月亮客栈的地址坐标。”

一阵西北风呼啸着刮过,带起来的沙砾在地表滚动着,杨可提心吊胆了半天,欧阳嘉也没兴师问罪,只是‘嗯’了一声,他只好接着说下去,“我打电话问过那个寄快递的人了,他是个码农,去年国庆节的时候和老同学来戈壁滩旅游,捡石头,遇到了爸爸,当时他们就都住在金月亮,然后爸爸告诉了他们几个捡石头的好地方,又帮他们鉴别了各种石头,最后走的时候交给他们这张地图和金月亮的宣传单,给了咱家的住址和电话,让他们在今年春天寄过来。”

他挠了挠头,终于忍不住地问:“老婆,我都交代完了,你是怎么想起来到阿拉善来的啊?”

“交代完了,未必吧?”欧阳嘉背着手,优哉游哉地往前走,前面不远就是已经废弃的矿场所在地,一丛丛的低矮山脉此起彼伏,在平整的荒野上形成一道脊背一样的轮廓,不再是一览无余的景色了。

一些自驾游或者特地送游客过来的车子稀稀拉拉地停靠在周围,一些人在矿山脚下新奇地探索着,身上的衣服成了这个苍凉天地里唯一的色彩点缀。

“你还有啥想知道的?”杨可赶紧问,“我一定老实交代。”

“哈,表面上是这样的,但是你这个人呢,要深挖狠挖思想根源,比如说,你是怎么想起来对我隐瞒的?如果仅仅是这样的一个线索,你应该早就告诉我了,毕竟以前咱们有什么事都是互相交流情报的。这点我想不明白。”

杨可张了张嘴,又合上了,他总不能说,其实他心里一直有一个怀疑点,就是潘教授在六月五号打来的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者说,是不是一个故意的陷阱?

宋哥说过,潘教授十年前,还是自称‘欧阳老师’的。

“我就是一时糊涂。”他口不对心地说,“再说了,我是个闲人,时间多,我想等我在这里找到线索之后,再通知你过来,也……应该可以。”

说着他又赶紧转移话题:“你是怎么来的呀?我觉得我应该没这么大的脸,能请动你放弃工作,撇开事业,千里迢迢……你六月份不是还要考CFA2级吗?”

欧阳嘉平淡地说:“其实也很简单,你还记得秦东升不?皮老板突然找上门来,说他本来好好地在疗养院待着,在一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从床上起来,跳卫生间的窗户潜逃了。”

“哈!?”杨可震惊了,“那从前他都是装的!?演技真好啊!”

“倒不是装的,我怀疑他是不是也跟我爸爸一样,做出突然的离家出走的行为,但是。”欧阳嘉皱着眉头说,“如果我们假定,我爸爸是因为体内有寄生花,感知到了什么才去追寻的,秦东升体内的花已经被小花吸收了,按道理说,他应该是跟这事没关系了。”

杨可紧张地问:“什么叫……寄生花感知到了什么才去追寻?你不会也是!?”

还没等他惨叫,欧阳嘉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我不是,小花是乖孩子。”

“对哒!”小花扑闪着两片叶片在他们周围飞着,闻言快活地承认。

“但是我得来查看一下,因为确实,我和尤甜甜脑子里都出现了一张从来没见过的地图,就是这里。”欧阳嘉指着脚下的地面,“好像有一种力量召唤我们来一样,我想,这正好是个机会,也许就可以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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