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欧阳嘉做梦了。

又是一个稀奇古怪,和她现实生活完全不搭界的梦,梦里她浑浑噩噩,毫无目的地游走在沙滩上,这里荒无一人,只有巨大的黑色礁石稀稀拉拉地分散在沙滩上,衬着惨白如骨灰一般的沙子,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显得特别阴森可怕,不见飞鸟。

她在梦里下意识地举目望去,头顶没有阳光,只有密密层层笼罩的乌云,海水一浪一浪地冲击着礁石,亘古不变地把自己摔成白色的泡沫,再度归于大海。

这片白沙滩很怪,毫无生命迹象,别说鱼虾螃蟹贝壳之类的,连一根海草都没有看见。

冲上沙滩来的海水,也不是纯净的蓝,或者被人类行为破坏环境之后的泥黄,而是深蓝色,近乎黑,幽幽的,像是从无底深渊里涌出来的一般,冷冰冰地冲刷着那些惨白的沙砾。

欧阳嘉迷茫地停住了,她想知道自己身后是什么,依旧是一片沙滩呢?还是另外有高山平原,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但是在梦中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这么呆呆地面向大海,维持这一个方向,不能转动。

一个遥远的,又好像近在耳边那么清晰的声音涌入她的脑海,她吃惊地睁大眼睛,疑惑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可是海面上突然起了雾,很快就遮挡住了大部分的视野,她竭力眯着眼睛,试图看清楚白雾里影影绰绰在运动的庞大物体是什么。

船吗?

她看不清,白色雾气随着那个巨型物体的移动而移动,几乎是紧密地地遮蔽着全身,只能偶尔趁着雾气翻卷的时候,看到一点点露出的边角部分,表皮不见得光滑,却也并不多么粗粝,颜色很深,行动起来,比一般游轮的速度要快,但丝毫没有要靠岸的意思,仿佛只是从海边巡游而过,要去向自己固定的目的地。

那是什么?会是什么?欧阳嘉并不感到恐惧或者其他,反而是好奇地盯着,想弄明白雾气之中隐藏的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对,就是这种感觉,她似乎对那个‘东西’有一种近乎渴求的欲望,情不自禁地要去拨开迷雾,看到‘它’,接近‘它’……融入它。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她着迷于研究那个雾气中的巨型物体的时候,一个强烈的念头突如其来地冲击着欧阳嘉的心,逼迫她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我是谁?我是什么?”

即使在梦里,这个哲学一样的问题也让欧阳嘉受到了影响,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以为总归能看到一个女性的身体,就像上个梦一样。

可是,并没有,触目所及是一片虚无,‘她’根本不存在,沙滩上除了那些惨白的沙砾,什么都没有!

她正在愕然的时候,白雾之中响起了类似火车鸣笛一样的尖锐而悠长的叫声‘呜~~~~~~’,她猛然抬头——

“啊!”欧阳嘉一下子睁开双眼,身子痉挛地弹动了一下,差点从床上坐起来,一边的杨可立刻俯身向前,抓住她的一只手,不停安慰道:“我在我在!嘉嘉,别怕,我在呢!”

欧阳嘉瞪着眼睛呼呼地喘气,刚才那一下惊醒得太突然了,导致现在还有些对不准焦距,她抿了抿嘴,用力地眨巴了几下眼睛,直到视野彻底清晰。

这看起来像一间病房,头顶还挂着输液架,一袋透明的液体不紧不慢地往下滴着,自己的左手被杨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掌暖和干燥,是人类的触感没错了。

“哦……”她微微抬起头,在枕头上左右移动着看了一圈,确定这真的是一间高级单人病房,窗外万家灯火,已经是夜晚时分。

“我……晕倒了?”她不确定地问。

杨可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放回被子上面,吁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去,伸手去拿了条毛巾,细心地给她擦着额头冒出的冷汗:“是啊,好好地说着话呢,你一头就栽了下去,可把我吓了一跳,幸亏救护车来了两辆,挤一挤也能把你送来医院了。”

欧阳嘉不适应地一扭头,躲开他的手,追问道:“医院?”

“是呀,第三医院,尤先生包下了这半边,咱们可是沾光了呢。”杨可想起自己在急诊留观的时候,住的是六人大病房,就有些酸溜溜的,但是老婆大人住得舒服,想一想又平衡了,讨好地问,“你还有哪里不舒服?我按铃叫医生来检查检查?”

“不用了。”欧阳嘉皱着眉头,重重倒回枕头上,回想了一下,自己昏倒之前的那些事,历历在目,记忆清晰,绝非脑震荡应有之像,“我感觉没什么,医生怎么说?”

杨可摆摆手,压低声音说:“咱们这种特殊情况,一般的医生怎么能查得出来?好么,鼓捣着一来就抽了好几管子血,化验这个化验那个,什么心电图x光,都给安排做了,到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就说是熬夜了,疲劳过度,没有吃早饭,低血糖晕倒。”

欧阳嘉面无表情地说:“那霍清泉和尤甜甜,应该也是得的同一个病吧?”

“可不是!”杨可竖起大拇指,“你竟是神猜!医生也是这么说的,我看尤先生那脸色可不好,不过呢,估计他也不敢满世界嚷嚷自己宝贝女儿是被下了降头,所以喽,就认可这种说法了。”

他摸着下巴,有点愤愤不平地说:“尤甜甜这小丫头还真挺扛造的,没到中午就醒了,拉着嗓子那个哭啊,我看她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就这副身板,中了降头术都能折腾上十五六年,这一旦解了术法,还不得长命百岁啊。”

“杨可~~~”欧阳嘉拉长声音叫他名字,板着脸说,“你没事吧,DISS一个小姑娘算什么?受害者有罪论?”

“那不是……唉。”杨可千言万语无处表达,郁闷地叹了口气,“一切不都是因为她吗?她要不在何老板那里买佛牌,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欧阳嘉哼了一声:“都过去了,大男人心胸开阔一点吧,好歹我还沾她的光躺在‘高级’病房里呢。”

“也对!”杨可这人向来脸皮厚,立刻附和,一边还跟她显摆,“我算是知道了,这个有钱人啊,生了病也不会和我们老百姓一个待遇,那情况你是真没看见,听说大小姐来住院,上从主任下到住院,一群医生浩浩荡荡地来处理,连排队都不用,这个病房也是豪华装修的,除了要打针吃药,跟住酒店没啥区别。”

他不说还好,一说欧阳嘉顿时又觉得自己身上那股残留的垃圾桶风管的味道从消毒水的压抑中若有若无地释放出来,她忍无可忍地说:“不行,我要洗个澡!”

“哎,可是还有半袋子能量合剂没打完呢……”杨可目瞪口呆地看着老婆一把扯掉针头,翻身下床,披散着头发就直奔卫生间,追在后面喊:“不至于吧,这一会都忍不住?我也没嫌你臭啊。”

“出去!”欧阳嘉直接把门在他面前摔上。

杨可没奈何,不敢违拗老婆大人的意思,只能臊眉耷眼地推门出去,靠在走廊的窗前郁闷,本来以为经过昨夜的患难之交,欧阳嘉都肯冒险来救他,心里……应该是还有他的吧?

但怎么一醒过来,就又恢复原状了呢?女人真是善变啊。

这时候旁边病房的门开了,尤立桐和几个人一起走了出来,杨可一看,还都是熟人,白衣阿赞,袁道长,还有一位四十岁左右,剃着小平头,皮肤黝黑,五官深邃,穿着一身姜黄色的民族风格套装,和之前袁道长冒充泰国高僧时候的穿着很像。

袁道长这时候已经换回了上次见面的那身打扮,三个人站在一起,活像是马上要去公园进行夕阳红锻炼的小团体,彼此还低声说话,杨可怎么看怎么像是‘三方医生会诊之后提出意见’。

他知道旁边住的是尤甜甜,大小姐的嗓音极具穿透力,隔音条件再好也挡不住,这时候没了动静,约莫是哪位大师做了法?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袁道长代表大家发言,一脸凝重地说,“我们的意见是一致的,令千金现在体内应该没有毒素的残留,但是,我不知道施术人死了,降头术是不是还存在。”

那位真正的龙普拓大师补充道:“我对降头术懂的不多,但是开了法眼看过,尤小姐身上没有邪气。”

白衣阿赞也点了点头,生硬地说:“佛牌里的灵,没有异常反应。”

这点杨可倒是听懂了,话说白衣阿赞之所以千里迢迢跑到中国来走这一趟,不就是因为尤甜甜买了何老板里镇店之宝的高价佛牌,结果嚷着不灵要退,何老板不堪其扰只能退钱,但那些佛牌沾了人气要重新净化,送回泰国之后,白衣阿赞才发现里面的灵都已经被毁了的嘛。

不过也是机缘巧合,如果尤甜甜不闹那么一场,一切都还掩藏在苏雪珍营造的虚伪假象之下,各路人马遵循着自己的轨迹,意外地在昨夜汇聚在铁狮门四十八层的楼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连翻了个几个高峰,才完成了那么惊心动魄的一夜。

“谢谢三位大师。”尤立桐合掌感谢,又问道,“那么……那个年轻人呢?”

三人面面相觑,袁道长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说:“尤先生,这种事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相信科学,送去做个亲子鉴定,好大事嘛?”

“我不是说那个!”尤立桐略带气急败坏地否定了一句,然后再度低声下气地说,“那种事就不麻烦大师们了,我只想知道,那个年轻人身上,有没有类似……修炼过降头术一类的痕迹?或者其他邪术,老实说,有那样的母亲,我不觉得他一点都不受影响。”

白衣阿赞斩钉截铁地第一个说话了:“没有。”

袁道长摸着胡子,迟疑了一下,也摇摇头:“老汉只能确定,这个年轻人周身之气还算正常,应该不曾犯过杀孽。”

生怕他不懂,又解释了一句:“老汉之所以冒这位龙普的名号上了楼顶,其实就是看出该处黑气隐隐,有邪术作祟,果不其然,那个飞头降浑身的黑气都要溢出来了,手上不知道多少条人命。”

杨可腹诽道:老园丁就算你看出来了,可是苏雪珍的真面目却是人家黑衣人揭穿的呢。

想到黑衣人,他不自觉地盯着白衣阿赞看了几眼,怎么看都很纳闷,为什么长的一模一样的两张脸,给人的感觉是如此截然不同呢?

他正在想着,没提防尤立桐已经指向了欧阳嘉的病房:“那,这一位呢?”
sitemap